时维九月

素衣莫起风尘叹。

全职同人-叶乐-南客知我意-1

漏暗斜月迟迟,花在枝。


月涌江流,一桅大船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船上偶有人走动,摇橹击水声声。


油灯如豆。


张佳乐静静坐在玫瑰椅上,以手支颐,眼皮深阖。时有夜风透过未掩紧的窗扉,昏黄的灯火随之微微晃动,偶有灯花悄声爆裂,明灭交替间是一张轮廓疏朗却又透着少年人才有的蓬勃的面庞。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整个人似乎漂浮在一片空茫茫的大雾中。


第几次了?




他苦心织就,被世人惊叹“弩如雷鸣,繁花血景”的百花缭乱式被似高山坠石的一枪破开,枪后的人有着清冽的目光,莫可匹敌的姿态。


武林盟建立的第二年,他初入江湖,便闻斗神鼎鼎大名。


第三年,他与他对决华山论剑台,尘烟俱净,风起流岚。


箭去,枪动,江海凝光。


 


这一年横空出世的他和百花缭乱心法名动天下。在这最终一战之前他无数次揣摩过往年天机阁观战时的记录和枪谱《一叶之秋》。


龙牙起手接天击,浮空四连刺强化斗者意志,魔法炫纹穿插特效触发,大招爆发一波带走。


每一种他都演练过许多次对应的化解招式,更何况百花式打法中炫目光影与生俱来,他可以用种种微操把弹药暗器玩得花繁锦簇。演练愈熟他愈充满期待,愈觉得只要够快,够准,够狠,斗神似乎并非传言中不可逾越。


可到交手的这一刻他才恍然,远远不够。像他一样研究过叶秋的人哪里会少?可哪个成功击败了他?他们还是不够,不够快,不够准,不够狠。


 


漫天光影再绚丽又如何,即使曾有那么多人落败,一杆长驱直入的却邪就将虹霓无情粉碎。被近身被浮空被连击只在瞬息,他措手不及;曾经嘲笑的土掉渣分分秒可脱身的基础连招,却在此刻耗尽千般心思,他束手无策;横扫武林的气势汹汹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他无可奈何。


哦不,不是棉花,是铜墙铁壁,是巍峨崇岳。是连自己都会忽略的细微至极的破绽被狠狠揪出然后撕裂成一道深渊巨壑,而对方就这样气贯长虹的破军而入,一一击落,带着他的队伍一路披荆斩棘,杀往巅峰。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所向披靡。


咫尺间落败。他遥望那人屹立华山之巅,身后武林盟的点金榜首四字高悬:嘉世叶秋。


蚕头燕尾,一波三折。


 


武林盟初年,天机阁老金成义亲临华山观战后叹道,一枪动而惊九重幽,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不败斗神,嘉世叶秋。


 


这个人在战后拍拍他的肩膀:一样的打法用太多次,不嫌腻啊?


当时输得服气的张佳乐闻此瞬间跳脚,这叫什么话?不要以为这次赢了就可以随便瞧不起人啊。我早晚会击败你!


而他并未驻足并未回头,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那就继续加油,只是这样还不够呢。


张口,欲言又止。以后多得是再交手的时候吧。


然后他等到的是一代王朝的衰落。


 


彼时孙哲平手伤退隐,他成了百花门上下唯一的依靠。压力铺天盖地,他无从消解,只能带着这份沉重和求胜的执念选择自我燃烧。自顾尚且不暇,只有在练功坪督促训练时偶然能听见窃窃的耳语。


“嘉世这次又输了……有人看见叶秋跟他们的掌事陶长老起了口角……”


他一眼瞪过去,交头接耳的弟子立马吓得肩膀一缩,差点一发弩箭把自己扎透。


 


这些年两人断断续续有联系,但这些事上总是有意无意闭口不提。


他早就看懂了那年叶秋的举动,他就是这样的人,微笑就只是赢得胜利的心满意足,拍拍肩膀就只是战后理所应当的互相致意,说一些话也只是把他的看法坦荡地表达。


恶意的讥讽和对手下败将的嘲弄,对他而言毫无必要。所以他对嘉世放任对叶秋的排挤、内部的崩坏大惑不解又怒其不争。


那时张佳乐动过去找叶秋的念头,却到底在湍流中成了摇摇欲坠的泥菩萨。


他只能在风言风语中反对着凡夫俗子对神祇刻意的鄙薄,当旁人甚至是嘉世高层诋毁叶秋时报以不屑与愤懑。


言语无锋,却远比刀光剑影更能积毁销骨。




武林盟第七年他麻木的看着桂冠旁落,心灰意冷,留信远走百花门,多年未回南疆。


第八年,叶秋退隐,一语未发。


第九年在一场宝藏的争夺中两人意外相逢,随后他来到霸图,叶秋拉起一帮无名之辈杀回江湖,带着一把神鬼莫测的千机伞,用着“君莫笑”的心法,以兴欣的名号逐鹿群雄。


第十年,兴欣问鼎天下。


 


彼时他以为他是独木难支无力回天,后来才发现他的沉默背后藏着荆棘丛生暗箭伤人。


彼时他以为他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搏,后来才发现他的步伐深处刻着铁马冰河未雨绸缪。




他只知道,当他们在华山重逢的时候他满心满腹的话无处开口,而成了叶修的他风轻云淡的一笑,哟,乐乐,这次想赢我还是没戏。


他又气又笑,嬉笑怒骂间才发现哪怕过尽千帆,他们原来还是一样的。


他背着出走百花的骂名来到霸图,他受尽击垮嘉世的指责扛起兴欣,哪怕他们都曾为老东家鞠躬尽瘁却依旧被指摘为何不忠为何不愧,他们依旧一意孤行。


说到底,他们都是不会回头的向着胜利的人啊。


 


 


船身剧烈一震,他头一滑险些撞桌,迷蒙睁眼,发现晨曦已至,灯早燃尽。


门板“笃笃”响起,他舒了一下筋骨,去开门。


日光随着“吱呀”一声将室内照得透亮,他微眯起眼,


“老林?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还没收拾好?老韩让我来叫你一声,马上下船了。”


他胡乱点了下头,把林敬言迎进来,自顾把衣服随便塞到包袱里,拎起弓弩猎寻,抬脚便走。


身后林敬言道:“老韩坐不惯船,这次可折腾的够呛。你休息的如何?”


“唔,还行吧。”


走出舱门的时候他想了想开口,


“老林,我又梦见老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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